瑜伽馆里的女人们

    瑜伽馆里的女人们，都不年轻了。瑜伽馆里的女人们一见面，常会这样互相评价：“你这个发型显得真年轻！”、“你这套衣服穿着很年轻！”
　　如此便知道，瑜伽馆的女人们，都不年轻了。但她们年轻过，她们中的许多人在年轻时是相当漂亮的。梅就是其中之一。梅的身材是我见过的女人中最好的身材，恰到好处的曲线，恰到好处的高挑，眉目五官都周正，沉稳大气。还有个鞋柜老板娘，一个具有处女气质的女子，直发披肩，肤如凝脂，虽不化妆，却唇红齿白。瑜伽馆里的女人们多数打扮入时，从服装到鞋包，都很考究。我下班晚，所以每次都是最后一个去。每次去时，瑜伽馆门口总是一片女鞋，就像停车坪上的私家车阵，都是好鞋。冬季是皮靴，高高矮矮，羊皮、牛皮，夏天是凉鞋，每一双都珠光宝气。我每次都细细地、一一地欣赏那些鞋子，可谓云集商场名品，荟萃鞋中精华，显示了她们的审美取向和购买力。
　　瑜伽馆里的女人，大约分为两类：一类是全职太太，不上班，练下午三点的课，一类是晚上不用照顾孩子的女人，一般是高中生、大学生妈妈。练瑜伽的目的大约也分为两类：一类减肥，一类健身。我属于后者。但有一个男学员，不知为什么来练瑜伽。该男学员二十出头，长得还行，身材也匀称壮实。上了一节课后，我就知道他为什么来练瑜伽了。每次做伸展双臂的运动时，他总是试图触碰旁边一个姑娘的手指，触到了，就勾住。做弯腰或举腿的动作时，他又总想靠在那姑娘身上，转头也不听指令，总是转向那姑娘的方向。他不是来健身，也不是来减肥的，他是来恋爱的。
　　一个月后，这对情侣消失了。
　　瑜伽馆里的女人流动性很大，一百个学员中可以坚持一年以上的不超过十个，坚持五年以上的，我所知道的有三人。其中有一位男士，几年中，我换过N个馆，见过N个男学员，但多数惊鸿一瞥，上过几节课便芳踪无觅，硕果仅存的，只有这一位男士。该男士五十岁左右，不多言多语，在一室着装不多的女学员之中，眼观鼻、鼻观心，专注瑜伽，堪比柳下惠，颇得女学员们尊重。
　　我不知道五年、甚至更长时间的瑜伽习练给她们带来了什么，使她们能够风雨无阻，经年追随。我萌生练瑜伽的想法是因为长期使用鼠标，右肩疼痛，无法抬起，先练了一气太极拳，天冷之后，室外严寒，无法坚持，就转练瑜伽。一月后，右肩好了，我却与瑜伽结下不解之缘。封闭而温暖的环境、缓缓的动作，除了教练轻轻的口令和低低的背景音乐之外没有其他声音。上班一天之后，在沉沉暮霭中，穿过车水马龙的街头，来到这样一个安静的地方，闭目、调息，以内视的目光关照每一块骨骼，让身体向每一个方向无限延伸，一寸一寸地控制自己，引领自己，放松自己，不使用听觉和触觉，完全靠感觉，全神贯注一小时，真的是一种挺好的锻炼。
　　有时甚至觉得，一天之中，只有这一个小时是有意义的。
　　有一年，我曾尝试自己在家里练，但没有毅力，效果不好，因此中断一年，后果是腰痛，无法前后弯曲，吃药、贴膏药都无济于事。后来重拾瑜伽，腰痛不知不觉好了。
　　瑜伽馆里的女人们都有很多瑜伽服，印花的、蕾丝的、荷叶边的，玫瑰红、至尊白、神秘黑，沙滩金、梦幻蓝，真如姹紫嫣红开遍。虽然每天穿着瑜伽服的时间仅为一小时，虽然绝大多数为同性，虽然她们都不年轻了，但她们却不惜为了这一小时精挑细选，认真打扮。
　　每个晚上，华灯初上之时，我站在光明温暖的瑜伽馆里，站在最后一排，看着她们缓缓抬起两臂，在头顶双手合十的背影，有一种我见犹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