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跑者。这句话几年前对我而言,可能只是一种偶然的运动选择,就是一个休闲的活动,我选择它的理由如同这活动本身一样肤浅。
现在我更清楚了,跑者喜欢跑步并不是因为身材瘦小、不适合美式足球,也不是没有能力把球投进篮框或打不到曲球;而是因为他必须跑。跑者透过身为一位跑者,透过在疼痛、疲惫和折磨中移动,在不断增加的压力之中、在扬弃了所有非生命所必要之物后,他在实现自己,并且成为他自己。
在这个「成为」的过程中,我已经放弃了很多东西,但没有一项称得上是牺牲。某样东西明显变得不重要时,没有它也无所谓。相对地,某样东西明显变得必要时,接受它以及它附带的东西也不困难。
从外界来看,跑者的世界似乎不合常理。折磨身体、节制食欲、延迟享乐,忽视可以驱动大部分人的激励因素。其实,跑者并不是为了周遭的人事物而生的。套用阿道斯.赫胥黎的话,他的肠子太小,肌肉无力,根本没办法吃东西或战胜一般的争斗。
跑者不是为现实世界而生,他的本质及存在的定律不同于一般常见者,包括跑者在内的所有人都难以理解。一旦获得理解,跑者自己便可臣服于这个定律。
在这样的臣服中,跑者没有否定自己的身体,而是接受它。他没有压制、克制或抑制自己的身体,而是成全、善用并放大它。他没有压抑而是关注自己的直觉,并超越自己体内的这隻动物,迈向奥特嘉所说的真实。
因此,成品就是终身的工作。这种放弃,这种放手,从附属到超脱,是一个崎岖的过程。你应该只放弃不再吸引自己的东西,或放弃妨碍满足渴望的东西。这是甘地的准则,他鼓励人们不断从事可以给自己内心协助与安慰的任何事情。
我也学到了这一点。不论我放弃什麽,任何无害的放纵,普通的享乐或异常的恶习,都是出自内心的冲动,而不是一种自我牺牲的情绪,也不是出于责任感。我仅是顺其自然地做这些事。
对跑者来说,越少就代表越好。生活是他的艺术品,但却轻描淡写。他的需求和欲望不多,只要几笔就可以描述他的一生。一个朋友、几件衣服、偶尔吃顿饭、口袋一些零钱,还有他用来娱乐的见解和原理。
而且,他虽然一直在跑,但却不急。他有时候关注的是十分之一秒,但实际上是在回应季节,不断循环移动,迈向更少,直到身心灵融合成一体。
我认为这种简单就是完美,但在旁观者的眼中就完全不同了。我将自己成功地从万物及人群中抽离,抛开所有野心和欲望。别人看来这却是没有爱心、证明了我的冷漠而且没有贡献。
就这样吧!从更大的观点看,这个世界可能也需要这种人。在寂寞的道路上点著微小火炬的跑者,其实也有某种贡献。完全由跑者构成的世界无法运转,但完全没有跑者的世界也不适合居住。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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