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功能动作筛查的疑问与思考

在前几天有关功能训练的论战之中有人引用了功能动作筛查（Functional Movement Screen, FMS）的理论，FMS在刚刚开幕第二届中国体能高峰论坛上也是重头戏，小编正好借这个机会跟大家探讨一下，一家之言，如有不妥，请多包涵。相信关注体能训练和物理治疗的童鞋们大都知道FMS，这套发明于1995年的筛查系统包括7项测试，分别是深蹲、跨栏步、直线弓步蹲、肩部灵活性、直腿主动上抬、控体俯卧撑以及旋转稳定性测试。FMS最初的目的是提供一套筛查系统，但目前的应用范围远远超出了其发明初衷。FMS的发明者Lee Burton曾经说过：“我们这些年遭受过的最大批评就是FMS缺少研究的支持，但越来越多的研究都在证明其有效性。”小编非常认同前半句话，但对后半句话却不敢苟同。在查阅了已发表的所有与FMS有关的同行评审论文之后，小编发现目前的研究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尽管Lee Burton深知这一点，但在推广FMS时却刻意忽略了这个问题，FMS官方网站也是报喜不报忧，只列出了对FMS有利的研究结果。小编写这篇文章并不仅仅是要对FMS做一个研究综述，更重要的是要讨论一种现象，那就是FMS被错误地人错误地用做运动员的诊断工具。首先声明一点，存在即合理，FMS有一定的价值并符合某些人的需求，但也有一些不妥之处值得我们深思。

 

“筛查”这个词在医学领域有其特定含义，与诊断不同，筛查仅仅是为了挑选出那些需要接受诊断的人，不过体能训练和运动康复领域对于筛查和诊断的使用貌似有点混乱。筛查的目的是确定something is wrong somewhere，而非what is actually wrong。但许多机构和个人却宣称FMS可以检测出人体的生物力学缺陷并据此制定出训练和治疗计划来矫正这些缺陷。FMS的发明者Lee Burton也说过：“设计FMS的目的在于诊断出动作模式功能障碍并据此制定出最佳的干预计划。”很显然，这里描述的是一个诊断工具而非筛查方法。夸大的市场宣传使得体能教练十分热衷于参加FMS认证，谁不想看起来像一个拥有高超诊断能力的物理治疗师一样呢？而且只需要付出很少的时间和努力，但事实上这部分人的知识结构对于诊断来说是有严重缺陷的。

 

物理治疗师这个行业在国外有严格的准入制度，至少需要拿到本科学位才有资格申请攻读物理治疗博士，在三年时间里完成上百个学分不同课程的艰苦学习和实习之后才有资格考取物理治疗师执照，一点也不比医学院轻松，这也是为什么国外的物理治疗师长期供不应求的原因。Gray Cook作为一名物理治疗师有着相对全面和深厚的理论知识和实践经验来驾驭FMS，但不同于PT、ATC、OCS和CSCS等相对严格行业认证，FMS认证是一个准入门槛几乎为零的商业认证，所以拿到FMS认证仅仅意味着参加过短期FMS课程学习而已，并不能保证你有足够的知识和能力进行诊断。因为中国还没有建立起完善的物理治疗师认证体系，所以中国的体能教练和健身教练对于FMS更是趋之若鹜，人人都想借着FMS的东风在康复领域分一杯羹。小编并无贬低体能教练和健身教练的意思，这两个行业里有很多优秀人才不假，但总体来说鱼龙混杂，准入门槛几乎为零的行业认证和资格认证凑到一起实在是令人难以放心。FMS并非毫无价值，使用得当的话会是一个非常好用的工具，可以非常快速地评价人体的灵活性和动作控制能力，但这个工具并非所有人都有能力用对或是用好。不仅要看用的人是谁，物理治疗师、体能教练还是健身教练？还要看用来干什么，筛查、诊断还是评估？

 

如果大家谷歌或者百度一下就不难发现FMS被做为诊断工具滥用的例子。有整脊师声称FMS可以发现健康人动作中的限制因素和不对称性，而通过他制定的矫正练习则可以纠正这些缺陷。这种例子比比皆是。小编在Youtube视频中看过一个体能教练在示范FMS之后宣称可以根据受试者的分数和不对称性确定受试者的非疼痛性功能障碍，在通过矫正练习纠正之后受试者就会变得更强壮、更灵活、更稳定，不会再受到慢性疼痛的困扰。FMS的滥用并非是个别现象，事实上，FMS的官方网站上也宣称FMS可以诊断出功能限制和不对称，通过矫正练习可以消除生物力学缺陷并恢复良好的动作模式。

 

使用FMS做为筛查和诊断工具也并非不可，但首先要解决测试结果的标准化问题。FMS得分越低意味着越容易受伤，但低到什么程度才算低呢？为什么要定在14分呢？FMS并没有针对不同人群的以大样本量测试为基础的常模数据。不管是做为一项筛查方法还是做为一种诊断工具，FMS的信度和效度又如何呢？数项研究结果都表明FMS有着可以接受的检测信度，但检测效度并未得到证明。小编在这里就不一一赘述了。所有FMS的支持者在为FMS辩驳时都会提到一篇发表于North American Journal of Sports Physical Therapy上的针对职业橄榄球运动员的研究，仔细看一下实验数据的话就会发现虽然FMS得分低于14分的运动员受伤几率大大提高，但是FMS对于高损伤风险运动员的筛查灵敏度只有50%左右。这意味着在损伤风险很高的运动员里，通过FMS只能筛查出一半的人。虽然所有的筛查都会有漏报和误报，但50%确实是有点低了。

 

FMS的理论框架基于这样一个假设，那就是人类在运动中存在最佳的动作模式，而错误的动作模式会产生应力，进而导致细微损伤的积累，最终限制运动表现并造成损伤，通过改正这些错误的动作模式可以缓解损伤并提高运动表现。小编对这个理论框架还是有很多疑问的，且不说人体是否真的有最佳动作模式和错误动作模式，不知道大家想过没有，为什么错误动作模式引起的机械刺激会导致微小创伤和损伤？为什么肌肉组织不能像其它生物组织一样对刺激产生适应并变得更加强壮？Journalof Strength & Conditioning Research去年刊登的一篇针对FMS的研究表明，接受测试者对FMS评分标准的熟悉情况会显著影响FMS得分的高低，这意味着FMS分数的变化并非得益于功能障碍或动作模式的改善，或者说FMS检测到的所谓错误动作模式并非是由动能障碍造成的。刀锋战士身上有那么多的肌肉代偿和不对称，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参加奥运会，所以这些所谓的错误动作模式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合适的，因为肌肉是人体内适应性最强的组织之一！就以动作模式相对简单的跑步为例，造成跑步过用性损伤的原因仍然存在争议，生物力学或解剖学因素与特定损伤之间的相关关系也还未被完整地建立起来，更不要说因果关系了。

 

退一步讲，在上述假设全部成立的情况下，在对速度和负荷要求相对较低的FMS测试动作下观察到的错误动作模式是否能够反映出在速度和负荷要求相对较高的训练或比赛中的损伤风险呢？Frost等人通过研究给出的答案是否定的，他们的研究表明，不同动作速度和负荷要求下的动作模式和代偿模式是不一样的。再退一步讲，就算FMS真的检测到了能够增加损伤风险的错误动作模式，矫正练习是否可以纠正错误动作模式并提高FMS得分呢？“著名”的Football Study给出了肯定的答案，此研究结果表明职业橄榄球运动员的FMS得分在7周的矫正训练之后从13.3± 1.9提高到16.3± 2.4，而在另一项研究中，Frost等人在给运动员进行了几分钟的FMS得分标准培训之后就使他们的FMS得分从14.1± 1.8提高到16.7± 1.9。这背后的道理还是留给读者朋友们自己细细品味吧。

 

再次重申一下，小编并不认为FMS毫无价值，但是确实有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FMS并未被证明是一个有效的测试，同样也未被证明是一个无效的测试，但可以肯定的是FMS理论体系基于一系列存在疑问并未经证实的假设。在找到更加严谨的研究证明FMS的有效性之前，大家对于FMS测试还是要保持怀疑的态度。虽然不能完全摒弃，但也不能过分倚重或者过度解读。一个价值一块钱的东西，商家想要获得五块钱的利润，就会按照十块钱的价值去推销。在体能训练和运动康复领域各路流派各种大仙轮番登场的情况下，我们需要的不是一拥而上或者人云亦云，而是要借助科学的慧眼来洞穿背后的真相，真正做到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不管是FMS还是其他方法或者技术，只有在了解其不足和缺陷的前提下才能更好地使用它。最后特别鸣谢Lilian和Margret两位资深物理治疗师对小编的帮助和支持！